第四节

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
又休息了一会儿,阮阮抚着腹部站起来,去找他。
他皱着眉,又重复了一句:“你是不是很冷?”
阮阮猛地抬头,震惊地望着他,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。她的脸色有点苍白,可很快,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喜来,她的嘴角咧得大大的,眉眼弯弯,紧紧抓住他的手臂:“哇,十二,原来你不是哑巴啊!你会讲话的啊!”
头顶的上弦月越来越亮,阮阮抓过他手腕上的表看时间,十一点了。他们在树林里,已经待了整整四个小时。
阮阮站直身子,决定放弃继续寻找野兔,“十二……很晚了,估计今天找不到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他静静地打量她,发现她一切如常,之前觉得她有点异样大概是他看错了吧。他想。
阮阮怔了下,低下头,轻声说:“我来那个了……肚子好疼……走不动了……”
就好像,难过哭泣时,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阮阮沮丧地蹲在灌木丛边,腹部的酸胀疼痛令她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走。
可没有,从来没有。
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,犹豫了一下,伸手按上她的肩膀。
直至这一刻,她才意识到,这个被她一直当做小孩子般照顾的人,是个可以令她忽然间慌乱了心跳的大男人。
阮阮呆呆地伸出手,缓缓勾住他脖子。他紧了紧手臂,她的脸便贴上了他的胸膛。
她对他的心动,始于一个拥抱。
哪怕多年后,他们再次重逢,他变成了她完全陌生的冷漠模样,可在她心里,他始终是那个在月色下,弯腰温柔地抱起她,在迷路的树林里,走很远很远山路的人。
就好像,凄冷的雨夜里,遮在头顶的一把伞。
“十二,”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,脸微微红了:“我……我想解手……可以麻烦你往前走一点吗?”她真的快窘迫死了,低着头,不敢看他。
他一愣,将手电筒放在她身边,然后快步走开。
夜色寂静,上弦月静静地洒下来,淡淡的清辉笼在他与她的身上。他抱着她,一步一步,走得缓慢却稳重。她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,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在这静谧的夜色里,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。
“你,是不是很冷啊?”
就好像,寒冷的冬夜里,躺进厚厚软软的充满阳光味道的被褥里。
她跟随着他的脚步,却越走越慢,那半盒凉牛奶,让她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密,越来越强烈。手按在腹上,她微弯着腰,慢慢跟上。
沉默寡言,却温暖柔情。
声音清冷中带着沙哑,那是太久没有说话的人忽然开口时的感觉。
虽是八月盛夏,可深夜的山上气温低。阮阮的体质偏寒,经期时免疫力特别低,凉风一吹,她忍不住微微发抖。当疼痛越来越剧烈,甚至有轻微痉挛时,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强撑。
他却并未看她,嘀咕了句“搂住我脖子”便迈步往前走,他手上还抓着手电筒,灯光一晃一晃的,照不到路,他只得放慢脚步。
她躺在床上,望着窗棂外的上弦月,弯起嘴角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是的,温暖。悸动过后,他带给她的,最最震撼的,是温暖。从他身上传递到她身上的温度,令她温暖得想哭,想要紧紧拥住,再不放手。
“十二,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,好吗?”她蹲在地上,声音微抖。
阮阮喝了风母泡的红糖水,裹着薄被躺在床上,一直失眠到天亮。她把手放在心脏处,剧烈的心跳已经变得平缓,可他带来的那种温暖,却始终不曾离去。
见了她,他看了她一会儿,似乎是想确认她是否有异样,可阮阮站得笔直,对他微笑着说:“我们快走吧。”
而一念情深,终成执著。
他站在不远处,用手电筒照着她,只见她低着头,身体蜷缩成一团,手指按着腹部,身体在微微发抖。
这块树林浓密而辽阔,他们在林子里穿梭,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野兔上,没有记方向。往回走了很久,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,怎么都找不到出口。
她猜得没错,不应该在今天到来的大姨妈竟然提前来了!在这样一个时刻。
令她心动得落泪,令她念念不忘。
她从包里掏啊掏,掏出饼干、牛奶,甚至还有一包鸡腿。她犹豫了下,将鸡腿与牛奶递给了他。
身体忽然被腾空抱起。
天边一弯上弦月缓慢地从云层里爬出来,透过茂密的高高的树枝洒下来,淡淡的清辉。
那一刻,她欢喜雀跃得甚至忘记了身体上剧烈的疼痛。
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,回过头,手电的光芒朝她扫过来。
她呆住,仰头愣愣地看着他。
他们迷路了。
他看了她一眼,从她手上抓过那包饼干,拆开,慢慢地吃起来。饼干很干,看他艰难吞咽的表情,阮阮将牛奶硬塞到他手里:“你喝一半,留一半给我。公平!”见他微微蹙眉,她忍不住笑起来:“我都不介意呢,你介意什么啊!”
从她来初潮起,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,可每一次,她得到的,只有保姆阿姨泡给她的红糖水。她在心里多么期盼,在她疼痛难忍的时候,会有一双温柔的手,给她揉一揉腹部,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,轻轻地抱一抱她。
她对他的爱情,是她关于温暖的全部向往。
吃了干粮,又继续往树林里走。
她简直想哭了!
阮阮伸手到小包的内袋里摸了摸,然后舒了口气,感谢自己有任何时候都随身带两片卫生棉的好习惯。
那个夜晚,他抱着她在树林里走了许久,最后被风母与亮亮他们打着手电找到,回到家时,已经是凌晨一点多。
一片红晕立即蔓延上她的脸庞,她动了动,将整张脸都埋到他怀里,生怕被他发现了她红透的面孔。十八年来,她第一次与异性靠得如此近,也是第一次被异性以如此亲密的姿势拥抱,她咬住唇,怕自己忍不住发抖。
那种温暖,就好像,痛经的女孩儿,得到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,以及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给她揉一揉腹部。
她其实很难受,可她实在无法对他启齿,自己“亲戚”来了,肚子很疼。她只想快点找到出口,回家。
她依旧走在他身后,他反正看不见她,她放心地弯着腰,抚着腹部慢慢地走。